


灵璧张氏园亭记
苏轼〔宋代〕
道京师而东,水浮浊流,陆走黄尘,陂田苍莽,行者倦厌。凡八百里,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。其外修竹森然以高,乔木蓊然以深,其中因汴之余浸,以为陂池;取山之怪石,以为岩阜。蒲苇莲芡,有江湖之思;椅桐桧柏,有山林之气;奇花美草,有京洛之态;华堂厦屋,有吴蜀之巧。其深可以隐,其富可以养。果蔬可以饱邻里,鱼鳌笋菇可以馈四方之客。余自彭城移守吴兴,由宋登舟,三宿而至其下。肩舆叩门,见张氏之子硕,硕求余文以记之。
维张氏世有显人,自其伯父殿中君,与其先人通判府君,始家灵壁,而为此园,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。其后出仕于朝,名闻一时。推其馀力,日增治之,于今五十馀年矣。其木皆十围,岸谷隐然。凡园之百物,无一不可人意者,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。
古之君子,不必仕,不必不仕。必仕则忘其身,必不仕则忘其君。譬之饮食,适于饥饱而已。然士罕能蹈其义、赴其节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,出者狃于利而忘返。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,怀禄苟安之弊。今张氏之先君,所以为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,是故筑室艺园于汴、泗之间,舟车冠盖之冲。凡朝夕之奉,燕游之乐,不求而足。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,则跬步市朝之上;闭门而归隐,则俯仰山林之下。于以养生治性,行义求志,无适而不可。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,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。盖其先君子之泽也。
余为彭城二年,乐其风土。将去不忍,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,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。南望灵壁,鸡犬之声相闻,幅巾杖屦,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,以与其子孙游,将必有日矣。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。
蒜山松林中可卜居余欲僦其地地属金山故作此
苏轼〔宋代〕
魏王大瓠无人识,种成何翅实五石。
不辞破作两大樽,只忧水浅江湖窄。
我材濩落本无用,虚名惊世终何益。
东方先生好自誉,伯夷子路并为一。
杜陵布衣老且愚,信口自比契与稷。
暮年欲学柳下惠,嗜好酸咸不相入。
金山也是不羁人,早岁闻名晚相得。
我醉而嬉欲仙去,傍人笑倒山谓实。
问我此生何所归,笑指浮休百年宅。
蒜山幸有闲田地,招此无家一房客。
庚辰岁正月十二日天门冬酒熟予自漉之且漉且
苏轼〔宋代〕
自拨床头一瓮云,幽人先已醉浓芬。
天门冬熟新年喜,曲米春香并舍闻。
?杜子美诗云,闻道云安曲米春,盖酒名也。
?菜圃渐疏花漠漠,竹扉斜掩雨纷纷。
拥裘睡觉知何处,吹面东风散缬纹。
载酒无人过子云,年来家酝有奇芬。
醉乡杳杳谁同梦,睡息齁齁得自闻。
口业向诗犹小小,眼花因酒尚纷纷。
点灯更试淮南语,泛溢东风有縠纹。
?《淮南子》云:东风至而酒泛溢。
许慎注云,酒泛,清酒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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